冉淮越说越激动,布小朋不想听他发牢骚,又不好打断他。冉淮眼里布满血丝,这段时间他可能就没好好睡觉,一直处于极度的兴奋中,而又极度的忐忑。说到后来,他压低声音,诚恳地说:“老班长,我正团快五年了,就等个副师。把这个典型搞大,让上面高兴,这是我最好的机会,我上面没人,又没钱送,就靠这个了。老班长,你得帮帮我。如果年底再上不去,我可能就没机会了,只能脱军装了。那些管钱管物的上不去,还可以搞点钱走人,我上不去,我什么都没有,当半辈子兵,真是太亏了……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布小朋不想帮也得帮了。他站起来,对冉淮说:“冉处长,我只有一个要求——把张望的事迹宣传好,让更多的人信服、感动,不要花了钱,达不到效果。”
冉淮明白了布小朋话里的意思,激动地说:“部长您放心,我会竭尽全力,推一个过硬的典型。”
一百五十万经费,一分不少地拨给了冉淮。
一个多月后,张望故事集编好了,厚厚的一本,常委每人送了一本。布小朋一篇不落地认真看,越看越不对劲,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张望了,是另一个张望,一个陌生的张望,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张望。故事里面,张望经常说一些大话,空话,冠冕堂皇的话,像个政工干部,根本不像一个朴实无华的战士,而且很多事情不全是他一个人做的,是班里战士,甚至全连同志共同做的,结果都堆到了他身上,几乎成了他一个人的功劳。比如去年三连被评为全师训练先进单位,故事里就说,张望一心为打赢,刻苦练精兵,正是在张望的感召下,全连同志发奋努力,终于夺得了一面锦旗。这样的张望,就不是个班长,而是个连长了。还有,故事里说,张望每月都拿出一半工资,资助驻地附近家庭贫困的小学生。事实是,张望每年只拿出一个月的工资助学,布小朋当副师长时,张望亲口给他讲过这事。又比如,有一次张望发烧四十度,排长让他去医院看病,他坚决不去,抱病到训练场摸爬滚打,布小朋认为发烧四十度还不去医院,本身这事不值得提倡不说,四十度这个数字恐怕也有水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