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剧团人就朝梁上走。村上来了两个领路的娃,一问,一个十一岁,一个才九岁。易青娥觉得特别亲切,就一直紧跟着。翻过一座梁,她问还有多远,他们说快了。翻过一座梁,又问有多远,他们还是说快了。六十几号人,从早上九点出发,直爬到过了中午十二点,问娃,还是说快了。可朝前看,除了山梁,还是山梁,连一点烟火气都寻不见。大家又渴又饿,就发起了牢骚。也有那好开玩笑的,还把两个领路的娃,押到路边审问起来:“八格牙路,再哄人,死啦死啦的。”两个娃还是说不远了。大家直走到下午四点多,才见一个庄子在一片紫竹林后露出头来。娃才说,过了这个庄子就到了。
也的确是过了庄子就到了。可到了地方,几乎没有一个人再动弹得了。一打问,从乡政府爬到这架山垴上,整整三十里地。那位联系戏的年轻人,吓得连连赔着笑脸,说乡亲们的确是想看戏了,怪他把路途没说明白。演员队的几个人,端直冲他喊叫起来:“小伙子,你这是诈骗行为,知道不?”有人甚至连揍他的心都有。是朱团长急忙阻挡了。大家被安排到各家各户住下后,才知道,这个年轻人不仅骗了剧团人,而且也骗了村上的领导。其实,他既不是支书,也不是村主任。支书到区上参加商品观念学习教育培训班去了。只有村主任在家,可村主任跟他,根本就是“两张皮”的不粘。据说,村委会马上要改选了,这小伙子跃跃欲试的,有要“替而代之”的意思。所以老主任就更是见不得这个“没高没低”“没大没小”“没脸没皮”的“怪货色”了。年轻人没跟他商量,就偷偷让村里人去把戏接回来了。戏箱都摆在小学门口了,才去给他打招呼,自是碰了一鼻子灰。老主任说他太胆大,这大的事,就敢做了主。虽说戏不要钱,可一下来了六十多张嘴,并且还要住一晚上,还要搭戏台子,算是把天都戳下了窟窿。你个嘴上没毛的货,能成操起这大的事故来吗?两人大吵一架,然后村主任当众宣布,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说谁要捏着鸡巴充六指子,让谁充去,反正他管不了。随后,他就关了门,上了锁,说是去后山亲戚家了。年轻人既然把事惹下了,也就继续朝前推着走了。好在,村里人都想看戏,也都支持他。所以无论给谁家安排人,都很顺利。把人安到谁家,谁家就管饭。虽然山顶人家,日子穷些,但也是尽着家底往出腾。有的还煮上了腊肉呢。易青娥住的这家,从广播里听过《杨排风》,也知道易青娥,就越发地高兴起来。最后甚至还杀了一只鸡,给她们几个炖了,吃得一个村子都飘起香味来。倒是朱团长他们几个老汉,住在一个家里,死气沉沉的。给他们煮了一锅红薯,一吃,就连忙吹了灯,让都麻利睡,说熬夜费油哩。